刘之肃慢悠悠地说道:“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说到做到。但是少城的事也该给她一个公道,否则我都看不下去。这件事既然把她牵涉进来,我就理应和她共进退。凭良心说,我认为她提出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那些照片她也是看过的,人在愤怒之余很容易做些失去理智的事,到时恐怕不止您脸上不好看,就连……”
他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用手指轻轻划过放在他膝盖上的资料袋,那些“摄影作品”的内容无须多少想象力也可以猜到。假如照片里的人是曲小婉……那些场景让司徒玦心里一阵不适,她自然想到吴江。还有,成绩掉包的事一抖开,又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她该怎么解释,谁又会听她解释,越是她最亲的人越是在乎这些飞短流长,她不想给自己和姚起云之间那钢丝绳上摇摇欲坠的感情再多添一分的风险系数。
她抱着头,什么也不想了,冲口而出道:“不就是道歉吗?对不起,对不起了,你满意了吗?”
谭少城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
司徒玦静默了几秒,形势比人强,她选择妥协。
“谭少城,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她近似机械地说出这番话。
谭少城重重地舒了口气,脸上悲喜交集。谁也说不清司徒玦的这句道歉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朝刘之肃点了点头,刘之肃耸耸肩,站起来,弯腰把那个资料袋双手奉至邹晋面前。
“老师,从现在起,我们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邹晋的冷笑还在嗓子里卡着,茶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曲小婉站在门外,看了一眼里面围坐着的人。
“看来我错过了最精彩的好戏。”
刘之肃直起了腰,微微一笑,“小婉,你来晚了。没了你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吗?你也知道哈巴狗的滑稽戏我最爱看。”
她走到邹晋身畔,轻巧地取过他手里的东西。
邹晋担忧地望向她,竟也没有阻止。
曲小婉挑挑眉,从资料袋里取出了一沓照片,逐一翻看。她看得很仔细,仿佛在重温某次郊游的留影。末了,还用手将照片归拢得整整齐齐,这才合上资料袋,交还给邹晋。
“这些照片你还留着,我都忘了。”说着朝邹晋嫣然一笑,“我那会儿比现在瘦一些。难怪吴江最近总笑我胖了。”
她语气里的轻描淡写激怒了始终冷冷看着她的谭少城。
谭少城咬着自己的下唇,摇头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亏你还好意思提吴江。”
“他喜欢我提起他。”曲小婉的回答依旧随性,且不着边际。
“你不配跟他在一起!如果我是你,我会顾全最后的脸面主动离开。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干过这样见不得人的丑事。”
“如果你是我?”曲小婉嘴角含着一丝了然于心的笑意,“可惜你永远成不了我!”
每个人都有死穴,总有这样的时候,被人漫不经心地一指戳了过来。
谭少城腾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地坐了回去,抬头对曲小婉说:“我要你离开他,放过他。否则,我发誓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肮脏底细!”
曲小婉端起邹晋身边的茶杯,手一扬,正朝着谭少城的方向。上好的冻顶乌龙,还没有动过,已经凉了。茶水从谭少城的刘海处滴答着,向下蜿蜒。
“对了,怎么能少了你呢?”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原本属于司徒玦的那一杯随即被招呼到了目瞪口呆的刘之肃脸上。
很多年后,司徒玦都忘不了曲小婉将杯子掷地时那一声脆响,像是她生命列车行驶到某个阶段的一记钟声,既是一段旅程的终结,又是一段未知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