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宋珏就是死在了西蜀战场上,这颗心,姚景语是始终都无法放下的。要不是京城里走不开,她真的都想跟着宋珏一起去了。
宋珏低笑一声,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扳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低下头看着她通红的双眼,轻叹一声,双手在她眼角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这世上,能要了本王性命的只有你一人。”
宋珏说的话并非作假,就算是前世那种局面,若非薛延旭使诈,他都未必会死在埋伏里。
姚景语抬手捂住他的嘴,扁着嘴道:“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
宋珏在她掌心轻轻吻了下,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掌心中,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好好,本王不说。这一次,本王必须要去,不仅是为了和你父兄前后夹击,将西蜀歼灭。老头子之所以知道了我和清虚的关系却不动我,完全就是因为你父亲和兄长。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有所忌讳。所以,这次本王更不能让宋华渊和圆音企图借着西蜀灭掉姚家军的阴谋得逞。更有甚者,和薛延旭的这笔仇,本王要亲自去报,要亲手斩杀了他。”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姚景语知道这些,可说起话来仍然是孩子气,一双手也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放开。
宋珏抬手抚了抚她散落下来的秀发,笑道:“我自然会好好的了,本王还没和你生一大群孩子呢,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你。”
“不正经!”姚景语破涕为笑,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下。
什么叫生一大群孩子?她又不是母猪!
宋珏却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搂住,力道之大,几乎想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本王带走燕青,将林振留下,还有夜杀的人,全都留给你。”
之所以留下林振,是因为单打独斗,世上没几人能比得上他。
他相信他不会做出出格之事,也相信万一有意外的话,林振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好好护住姚景语。
晨光微熹之际,宋珏带着寥寥几人,乔装打扮快马奔赴青州城,而宸王府里留下的则是带着一张假面的西贝货。
用过早膳后,周梓曈身边的钱嬷嬷笑盈盈地被慧竹迎了进来:“老奴见过王妃。”
“嬷嬷快请起。”钱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姚景语对她也有几分尊重。
钱嬷嬷笑着谢了恩,满脸喜色掩都掩不住:“王妃娘娘,三少夫人有了身孕,夫人特意让老奴前来和您禀报。”
“是吗?”姚景语喜上眉梢,三嫂和三哥成亲多年,总算是盼来孩子了!
姚景语让慧竹准备了不少东西和钱嬷嬷一起回了国公府,彼时,国公府的女眷都聚集在了谢蕴仪的院子里。
“恭喜三嫂了!”姚景语进门后便首先向谢蕴仪道喜。
谢蕴仪脸上晕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光芒,脸上也散发着将要为人母的温软气息。
二嫂王氏似可惜般叹了一声:“这要是早些知道便好了,三弟临走前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开心,在前线也就有个记挂了。”
谢蕴仪蹙了蹙眉,道:“回头我写信给他。”
姚景语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氏一眼,笑着对谢蕴仪道:“三嫂,不如等三哥回来给他一个惊喜吧?我听王爷说了,此次前去是议和,想必要不了太长时间,没准三哥还能赶回来看着孩子出生呢!”
周梓曈点头道:“你七妹说的是,三郎在前线,要是知道你有孩子少不得会因此分心。”
谢蕴仪道:“我听七妹和娘的。”
“七姑姑、七姑姑!”姚歆茹和姚歆菀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拉着她的裙子仰头看她,“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们生一个妹妹出来玩啊?”
姚景语挑了挑眉,蹲下身来逗她们:“为什么是妹妹不是弟弟呀?”
姚歆茹嘴一撇:“不要弟弟,妹妹听话又漂亮,我们可以带她玩。”
“鬼灵精!”姚景语笑着一人刮了下鼻子。
周梓曈道:“小语,你是不是真的……”
若是没过三个月,一般是不能往外说的,但一家人便没有那么多计较了。
姚景语摇摇头,这个月月事虽然还没来,但自从宋珏和她说了以后子嗣艰难的事情之后,她就没再抱多大希望了,大约是因为事情多了身子有些紊乱,回头调理调理。而且她也看得开,反正姚家孩子多,和她自己生的也没有区别。
周梓曈却不放心,吩咐钱嬷嬷:“去将江大夫再请过来一次。”
又转过来嗔怪姚景语:“你和宸王年纪轻,不知道这成了亲第一次有孩子之前,定期就得让大夫来请一次平安脉,要不然出了事到时候都没地说去。”
姚景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她总不能将夫妻两人的私密事随意往外说,只得坐了下来让大夫把脉。
江大夫单手搭脉,继而皱了皱眉,站起身作揖道:“王妃娘娘虽然并未有孕,但身子康健,有孩子只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一早便猜到了,但姚景语还是忍不住地心头难受,莫名地有些空空的感觉。
见状,周梓曈赶紧安慰道:“没事,你和宸王都还年轻,有孩子只是迟早的事情。”
江大夫也跟着附和:“夫人说的是,王妃大可不必为这事在意,孩子的事情不能强求,但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悦。”
姚景语点了点头,拢起失望的情绪,将两个小侄女拉过来抱在怀里:“姑姑将来要是有和你们一样既聪明又可爱的女儿那便好了!”
宋珏和她说过喜欢女儿,她也想要个女儿,都说女儿肖父,她和宋珏的孩子,肯定会长得十分好看吧?
听到姚景语夸她们,两姐妹乐得拍着手围着她转圈。那副调皮的样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反正冷面二哥可不是这样的!
见状,王氏赶忙一脸嗔怪地将吩咐丫鬟将两人拉到了自己身边,一人额上点了一下:“七姑姑和你们开玩笑呢!你们这两个皮猴子,谁家摊上了不得操心啊?”
两个小丫头立马不高兴地撅起了嘴,眼巴巴地看向姚景语。
姚景语赶紧安慰:“你娘在和你们开玩笑呢!”
屋子里又响起了一阵阵愉悦的笑声。
前头再次将江大夫请过去的事不一会儿就从后头传到了前院,彼时,姚景昇正在修剪屋里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花。闻言,手上一顿,面上表情谈不上幸灾乐祸,但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只淡淡地问道:“今日宸王没有陪七妹一起回来?”
那人摇摇头,姚景昇便挥挥手吩咐他先退下了。
姚景语离开之际,姚景昇就站在前院一处视野宽阔的小道上,目送着她离开。
看到她甜美的侧颜,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与挣扎。
现在没有孩子,但她和宋珏那般恩爱,有身孕只是迟早的事吧?
姚景昇不由得攥紧了双手,眼中的嫉妒说不出的可怕。
与此同时,苏光佑带着于凌薇一起去了城中一处别院,在此等候已久的正是与姚家敌对的武安侯黄崎。
“侯爷,久等了!”苏光佑拱拳行礼。
黄崎轻应了声,因为苏家和信王失势,对着苏光佑的时候,他难掩眼中倨傲之色。只不过黄崎此人除了倨傲势利之外,更是色中恶鬼,在见到苏光佑身后盛装打扮的于凌薇之后一双眼睛几乎钉在了她身上,连挪都挪不开了。
苏光佑弯了弯嘴角,只当根本没看到他放肆至极的神色,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正事,只是简单地寒暄一番之后,苏光佑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黄崎会意,知道这等娇人儿便是苏光佑的诚意。于是苏光佑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掀了桌布,一把将于凌薇扑在了身下。
两人战况激烈,事后,黄崎满足地抱着于凌薇躺在自己怀里,一双粗糙的手还在她身上流连:“本侯为了你这小妖精,这次可是牺牲大发了。”
吃人家的嘴软,眼下他是必须要和苏光佑合作了。
于凌薇娇笑道:“侯爷,您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于二爷来说,不过浮萍一株,他将我献给您,实则也没有多少诚意。”
“哦?此话何意?”黄崎脸色微变,抬起身子看向她。
于凌薇快速掠过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二爷最爱的人是我们家少夫人,那才真的是一笑倾国色,乃是上上等的美人儿呢!”
黄崎眸中闪过一丝贪婪,捏着于凌薇如凝脂般光滑的肌肤,龇着一口大黄牙,笑得猥琐至极:“比你还好看?”
于凌薇扑哧一声笑开了:“妾身哪能和少夫人比呀?我与她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否则二爷又怎么会带着我出来应酬却将夫人藏得严严实实的呢?”
黄崎仔细一想,确实,不仅连二少夫人的面都没见过,往常几乎都没听说过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像小妖精说的,那女人太美,所以苏光佑藏着舍不得让她见人?
黄崎这个人私底下没少做过强抢民女的勾当,最钟爱的便是少妇,眼下听于凌薇这么一说,心里痒痒的恨不能马上就去一探香容。
他要和苏光佑合作就等于是将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冒着全家都要送命的危险。反正眼下他也没有正式应下苏光佑,坐地起价有何不可?
一开始他还顾忌着若他们谋划的大业得成,苏光佑会不会秋后算账,后来转念一想,他要是真的答应了,这也算是一个致命把柄,料他也不敢过河拆桥做些什么。
思及此,黄崎在于凌薇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要是回头本侯真的尝到了那等美色,就向苏二爷将你讨了来,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于凌薇娇笑着谢恩,笑意却未达眼底。
黄崎说着又来了兴致,便再次覆了上去。
过程之中,于凌薇一直睁着眼睛盯着不停晃动的帐顶,眼神说不出的恶毒而又扭曲。
从黄崎嘴里听到周雯的名字,苏光佑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老淫贼打的是什么主意之后一张俊脸几乎是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黄崎见他面色不愉,也没有丝毫避讳,看了眼在一旁垂首敛目的于凌薇,便抚着须挑眉道:“二爷,反正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共睡一个女人了,只要你答应我,本侯二话不说,马上就站到你这边来!”
苏光佑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尽现。若非有良好的克制力,这会儿早就不管不顾的一拳挥到他脸上去了。
周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于凌薇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能一样吗?更何况,他压根就连于凌薇的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别人染指过的,他嫌脏!
黄崎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这时候他若是把苏光佑逼急了,睡不到小美人不说,没准还会给自己惹麻烦。
于是便整了整袍子,道貌岸然地拱了个拳,道:“二爷大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本侯先告辞了!”
说着,似笑非笑地挂着笑容施施然走了出去。
回府的马车上,苏光佑一言不发,脸色沉入黑墨。
于凌薇打不准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主意,按理来说,苏光佑明明是喜欢姚景语,那为何不应下武安侯的话?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协议,但若非极其重要的事,苏光佑刚刚就不会认下来。
难道周雯就已经那么重要了?她不信!
于凌薇心中冷笑,她就要看看,权力和女人之间,苏光佑到底怎么选?周雯要是步了她的后尘,只怕马上就得寻死觅活吧?
“二爷……”于凌薇眼波流转,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苏光佑转过视线,双目灼灼地看着她,于凌薇被这逼视的目光看得头皮直发麻,正想开口,就听得他缓缓启唇道:“那个老色鬼为何突然会提起雯儿?”
于凌薇先是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婢妾不知。”
“你不知?”苏光佑冷笑道,“难道不是你说的?”
于凌薇花容失色,眼眶里瞬间就盈了泪,委屈道:“婢妾怎么可能说这些?少夫人尚未出嫁时便有美名,武安侯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没有诚意合作,只是想要借机羞辱他一番将他踩在脚下?
老色鬼不会这么做,他若是这种不知高低的性子便不会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但若是听说过雯儿的美色借着这个机会要挟倒是极有可能!
苏光佑垂了垂眸,一时间心里有些烦躁。
再次看向于凌薇,苏光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想要在她伤心的面容里找到一丝破绽。然而不知于凌薇是真的没说,还是伪装得太好了,苏光佑最后只是撇开了脸去,道:“这件事不准泄露半个字出去!”
于凌薇点了点头,掩在袖中的手掌却早已被自己掐得血迹斑斑。
苏光佑回到府中的时候没有如往常一样回书房,而是去了周雯那里。
他和周雯的关系始终没有缓解,除了晚上,他基本不会过来。
是以,在刚刚用过午膳后见到苏光佑,周雯也是十分惊讶。
但眼里的那抹讶色很快就被掩饰了下去,周雯垂下眸子,继续做自己的事。
苏光佑走过来,见她正在誊抄心经,遂没话找话道:“年纪轻轻的,什么时候爱上这些东西了?”
他记得以前为数不多见到她的时候,她每次都是唧唧喳喳的就算是一个人也能说个不停,她站在姚景语身边时,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什么时候,当初那个明艳活泼的少女也变得这般成熟稳重了?
周雯眼皮未抬,手上动作也没停,只淡淡道:“闲来没事,便抄抄写写打发时间。”
苏光佑走到她身后,顺着她舞动的皓腕看了起来。
周雯的字迹小巧娟秀,和她的人一样。初见可能不会太惊艳,但相处久了,却会觉得很舒服。
苏光佑承认,一开始娶她的确是为了报复姚景语,真的把人娶回来了,他也没想过再换个妻子。只是对她和姚景语一样不识相十分气恼,所以每每在床笫之间都喜欢极尽可能地欺负她,对她恶语相待。
想到两人以往同床共枕的画面,苏光佑的视线不由得就随着她雪白的玉颈上移到光滑如雪的侧颊上,目光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周雯被苏光佑暗含火热的目光看得极为别扭,最后干脆搁下笔,站起身转过来看向他:“二爷有事?”
苏光佑敛回视线,收回那一抹不自在,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道:“我还没用午膳,去吩咐丫鬟弄点膳食过来,我就在你这吃了!”
说着,便撩起袍子坐在圆桌旁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