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谢家就已经有那许多风波。林汝海死时,他们甚至顾不上奔丧,就先忙着比看谁能吃下林家的家产,好证明自己有资格夺取谢家的掌家权柄。其实谢家到底有多少资产、又都花到了哪里,连云舟都不知道。谢老太太可能是教给了大太太。云舟觉得大太太拿到钥匙之后,并没有志得意满,反而沉默阴郁了很多,连跟云舟的话都少了。
谁叫云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人跟人之间,还是要有点骨血相连的关系,才能达到最亲密的程度的。像尤姨娘跟小鱼儿。小鱼儿再丑,是尤姨娘生的。尤姨娘只会担心“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爱她怎么办呢?”而不是嫌弃:“咦,丑东西!离我远一点。”
可惜血缘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也就是说,你跟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外的人难以掏心掏肺;而即使在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你也不一定能得到足够的爱。
就像云舟,生母死得早,就算在世时也不算有多照顾她。生父就更别提了。她只好在名义的母亲、生母的情敌手下讨生活,如人饮水,点滴在心头。
偏偏她竟然会喜欢上同父异母的大哥,也算异数。
这种手足,往往比非手足的还要恶劣。非手足,也不过淡淡交往。有一半的血缘相连,才要咬得血肉横飞呢!看云蕙有多恨云华就知道,置之于死地而后快,也不过是生母们争宠结下的仇。
为什么云舟会这样喜欢云剑,比手足该有的喜欢还要喜欢,比“喜欢”这个词本身该有的喜欢还要更喜欢。为什么呢?她自己也百思其解。
为什么很古远之前,有一个女人,赤足踏上一个巨人留下的脚印,就会生出感触,怀了孕,生出黄帝?为什么太阳照在水面那朦胧飘动的水草,会有极细小的鱼虫萌生出来?扭着小尾巴的鱼虫和那呱呱而啼的婴儿,自己并不知道。
云舟看着云诗,只想说:你可知我当年见你,那样惊艳,那样自卑。我甚至嫉妒你跟大哥之间的感情。
我爱那个人爱得太深,以至于会嫉妒一只正巧飞到那里的飞蛾。
但我并不是太痴心妄想,是不是?老天注定我跟他是有牵扯的,是不是?否则何以我和他之间的障碍都会一件接一个的消除。任何敢介入我和他之间的,都注定离去?
甚至我的生母病逝,以让我可以被生父接回去。
甚至你啊你啊,谢云诗,那样理所当然站在他身边跟他说着隐语和他会心一笑而我根本就不能介入的……谢云诗你啊,都会被送进远远的宫廷。
你知不知道有术士说他的妻子也是个短命相?若不是这样,我根本不会允许她进门的。
真的真的,我真的有阻止某一个女人进谢家的能力。或者,至少有能力阻止她活下去。
事实上我已经嫌大嫂活得太长了。年节下我几乎都确定可以杀了她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可林姑娘碍在了当中。
如今林姑娘也走了。我想如何,便如何。真是春风得意。连我自己的王夫都管束不着我,要不是……
要不是与他隔了十万里山河。
所以这山河也会破碎的吧?就为了方便我跟他再一次相聚。根据从前发生的一切事情,我有理由怀抱这样的希望。
怀抱希望至少是没有罪的,是不是?云诗,二姐姐?
脑海中卷去了这些话语的浪潮。云舟毕恭毕敬给云诗见礼:“昭容嫔。”
云诗回礼:“七王妃。”
国礼高于家礼。她们不可以谢家的排序彼此相称,只能称呼各自的封诰。
她们两个商谈的,却是家事。
谢家举家要搬迁至京城附近。
就算不是举家,也差不多了。
从大老爷、二老爷,到其他人,都打算搬到京城的东面。谢家两位老爷的官职不高不低,令他们迁动算是比较容易的。他们在当地不是重要到无法告缺,同时职称又足够他们在京城换个官了。
谢小横指示他们都换个京官做。官职大小在所不论,京官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