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九一路快步回了潇艺院时,方进院门,便被眼前的静谧美景吸引了心神。白雪积压在屋顶,青瓦铺上了厚实的雪毯,呼应着黯寂夜空的一弯月光,廊下大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将朱漆廊柱与围栏都投射出明暗光影,糊着高丽纸的窗内透出明媚柔和的光辉,女子披垂长发的姣好侧影映射其上,在看一册书卷。
整个院落,都因这一抹剪影而柔和起来,连初冬的阴冷都消抹的一干二净。
他不自禁放缓脚步,生怕打扰了这等静谧,却又觉得不过这一会儿没见,就着实想念她的紧。成婚至今,儿子都有了,他也是近中年的人,却生出这许多毛头小伙子才该有的砰然情愫,着实令他哭笑不得,却也为之陶醉。
“侯爷回来了。”大丫鬟玉桥撩帘子出来,正瞧见霍十九缓步而来,忙屈膝行礼,回身为他打起夹竹的松竹锦帘。屋内的光辉就铺洒在霍十九面前的地面。
他进了门,将大氅交给婢子,搓着手进了里屋。
蒋妩已放下书册,左手撑着雕花梨木炕几含笑望着他,姿态慵懒妩媚,眼神澄澈温暖。
霍十九禁不住俯身抱抱她,落吻在她眼睑和脸颊,随后才在对面铺设厚实坐褥的炕上盘膝坐下。
蒋妩双手撑颐凑近他,笑着道:“我给你惹了大祸,你居然不生气?”
“哪有什么大祸,你当我那么丁点小事都平不得?你就是去烧了杜家的祠堂我也有法子给你撑腰。”霍十九接过冰松端来的热茶,吃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我还没吃饭。”
“我以为你在娘那里吃过了。”蒋妩回身吩咐人去小厨房预备,随即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下次再有不知死的欺负鸢儿,我就去烧了她家祖宗祠堂。”
霍十九莞尔,颔首道:“随你高兴罢了。今日回来路上遇到了杜永新。那老东西想来是要去皇上跟前告御状的,见了我。或许本也想理论一番。不过最终仍旧是没敢动作。我瞧不上这样的人,自己的子女自己不顾,若是全心都向着老婆也就罢了,可偏偏遇上恶势力。他怕丢官也怕惹麻烦,就连老婆的事儿也放在次要。这样也叫个男人?”
“恶势力?”蒋妩噗嗤笑了,“你也知道呀。”
“是啊。外头怎么说我的我会不知?不过现在你的风头快盖过我了。”霍十九长臂一伸,点她的额头。
蒋妩愈发喜欢霍十九对她的娇宠,耍赖般的道:“我若不恶点,与你就不般配了。”
“你确定你是因为嫁夫随夫,而不是因为本性难移?”
“坏蛋。”蒋妩白了他一眼。
说话间,下人抬了食盒上来,摆上了四样霍十九喜欢的小菜,还有一大碗的鸡丝面。蒋妩便在一旁陪着霍十九用饭。待用罢了饭漱口擦手后。蒋妩才道:“鸢儿生母的陪嫁有一部分庄园和铺面,她自小在继母手中,也没得到这方面该有的教导。我是想帮她聘个大掌柜帮衬着。杨姑娘那里必然有合适的人选,回头想请他帮忙。”
霍十九挑眉道:“杨姑娘?你是说万隆票号如今的东家杨曦?”
“正是。”蒋妩斜歪着躺下,道:“我与她还有些交情。”
“是她有心与你结交。”
“我知道。一则她是因为你这棵大树。二则她是为了墨染。三则才是因为她瞧我顺眼。不过无所谓。不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墨染,你们都是我认识的人,都是我如今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旁人结交我的原因我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倒是……”
蒋妩正侃侃而谈,突然见霍十九向她伸出了手。她懒得闪躲,便被霍十九拉着手腕拖到了身前狠狠地堵上了红唇。
她的长发披散了他满膝。娇软的身子、丰满的柔|软都在他的臂弯中软化,缠|绵一吻后,霍十九气息不稳的道:“只有我是你的一部分。”
这人竟然会因一句话吃醋?
蒋妩轻笑出声。
霍十九窘然的去吻她的脖颈和耳根,含混道:“你还笑,不准笑。”
蒋妩这两处最是敏|感怕痒,被他禁锢着躲闪不得。只得往他怀里钻,温|软的声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知道了,我知道了……”
霍十九回身熄灭几上的绢灯,内室立即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侧间还留了一盏灯。有隐约的光华流动而来。看着躺在他臂弯上媚眼如丝的人,他禁不住将手探入她的小衣撩拨,低声道:“我们去榻上好生研究一下。”
“研究什么?”蒋妩的声音低软。
“研究一下皇上的问题。”
“皇上的问题?”
“是啊,前儿皇上问我,我这么纵你,是不是那时候也让你在上面,我就看了几本书……咱们好生试试去。”
“你和皇上竟然说这种事!混蛋你……”
蒋妩不等反抗,已被霍十九抱回拔步床。水天一色的帐幔落下,遮掩住其中春|色。
次日清早蒋妩腿上身上酸痛,疲惫的不愿意起身,若非冰松在外头低声说“夫人还是起身预备一下,毕竟是英国公府的宴请,您还要装扮一番,莫要误了时辰。”她是绝不想起来的。
“侯爷呢?”
“侯爷一早出去了。”
他倒是有精神……
冰松和玉桥服侍蒋妩盥洗更衣,去端了早膳来。蒋妩匆匆用过一些,先穿了家常的衣裳去上房给赵氏请安,又将七斤交给婆婆和母亲照顾,便道:“我今儿或许晚回来一些,英国公夫人前儿下的帖子,说是要办宴,晌午就要去了。”
赵氏和唐氏都很担忧,千叮万嘱的嘱咐了蒋妩一番。蒋妩自然连声应是,随后回了卧房。
蒋妩梳妆之时,外院书房的霍十九也很忙。
霍十九肩上搭着件黑貂领子的绵氅,撑颐慵懒的坐在书案之后的圈椅上,淡淡道:“……也知道今日贸然请来几位是冒撞了。今时不同往日,我只是个闲散侯爷。也不知是否会跌了诸位的身份。”
“干爹说的哪里话啊!”
“干爹这不是打咱们的脸么。前儿干爹去锦州时,儿子的确是有公务在身,忙的抽不开身。”
“是啊干爹,咱们爷们的父子情。哪里是小别就能毁了的?”
……
四位大人七嘴八舌,其中年纪最长的已经年过六旬。
霍十九摆手,微微一笑。
他笑时露出皓齿,眼中锐利被掩藏了去,显得有些孩子气,却更让四人惧怕。他们当初,的确是眼见着霍十九被撸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而疏远了,见霍十九因病离京,他们还当这人再也不会回京都来,还都觉得自己站错了队。不知往后该如何呢。
谁知,年纪轻轻的锦宁侯,竟然掌了虎符,带着三千营、五军营和神机营突然神兵天降,逼的英国公不得不放弃了先前的计划。而锦宁侯不用回封地了。理由是皇上想念他,不愿意他走。
如今明眼人谁不知道皇上并不是疏远他,反而更信他。如今他手握虎符,可不是比锦衣卫指挥使还要有实权?况且谁说他下野了锦衣卫中就没有了他的势力?东厂番子里就没了他安插的眼线?
这四人有心巴结道歉,又怕捋了虎须,犹豫之下不等有动作,竟被请了来。他们这会儿紧张的中衣背后都是湿粘在身上的。见了霍十九更觉心虚,生怕他追究。
毕竟霍十九是出名的睚眦必报。
霍十九站起身,缓步走向窗前,四人都毕恭毕敬躬身跟在他后头。
转回身叹息一声,霍十九道:“罢了,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你们都是明白人,我也不是蠢人,许多话也不需要挑明了说。你们都比我年长,干爹这一称呼我着实是担不起的。”
“哎呦,干爹您可真是折死儿子们了。”
“您怎会担不起。先前是儿子吃了屎,猪油蒙了心,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几人叠声致歉求饶,就要跪下叩头。
霍十九只搀了他们一下,眼神一扫,几人就都不敢强跪耍赖了。
“今日叫了你们来,是有正经事办。”
一听霍十九有吩咐要他们去做,他们顿时精神一震,肯用他们,没有依旧那般疏远着他们,就是说霍十九还将他们看做自己阵营的人,他们暂且也不必去找靠山了。
“干爹有何吩咐,只管说。只要儿子办得到。”
霍十九道:“我知道,你们的夫人今儿个都受了邀要去英国公府赴宴。你们干娘性子直接,又很少参加宴会。我不希望她受任何委屈。”
四人一听就明白了,都很是诧异。
感情大张旗鼓叫了他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